雪夜---扬州篇
作者:芳兰
时间:1月29日 打开新窗口浏览本页 浏览:1631 文章ID:630

    明天有雪,天气预报让我们今晚就能只知道。所以有近二十年了,我从未清晨推开门,面对满世界的雪,发出“呀”感叹。这样看起来,无论谁有预知本领,总会让一部分人少了惊讶。但总是有期盼的。这样的期盼,甚至让我无数次在雪的似有似无之间,温藏无限心思,直到昨晚深夜。

    近些年,睡眠成了我的大问题,常常从睡梦中醒来,不能入睡。多数时候,我总是悄悄打开台灯,拿起枕边书,安安静静阅读。昨夜,不知因为什么,我突然想看看夜。起身,拉开窗帘。窗外。透过楼下路灯的照射,我看见无数朵雪,竟然从无限的天际飘来,飘飘洒洒地落下来。其实,生命中,在深夜中与雪接触不止一次,但在扬州却从未有过。扬州的雪,湿漉漉,温润,如吴音侬语,柔若无骨,浅尝辄止,总让人觉得不过瘾,不如整个冬季都沉浸在豪迈大气的粉妆玉砌世界里舒坦。如今,我居住在这里,却不能认同扬州的雪会使我感到幸福。朋友总劝我要好好用心爱扬州的雪,说扬州的雪一定会在多年后衬托你生命中的往事。

    我终是忍不住,走出家门。故意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走动,想留下一行洁白的脚印和摔倒的痕迹。都没有。纤细的雪,朦胧之中,由雨相伴而来,还没有落下,就融化了,即便有雪落到地面,但也只隔着薄薄的一层泥土。融化了的雪,除了淹没在黑夜中,还很轻很轻地落在我的眉毛上,甚至眼睛里,冰凉凉的雪水钻进了我敞着衣领里,顺着脖颈一直往里滑。冰!扬州的雪,连让人疼痛都显得这么小心翼翼。

    很久,雪,不停。远处的一切都掩映在黑夜中,雪,也在其中。古树的劲拔看不见了,还没有落尽的树叶透着绿,近处,映着路灯的光亮,树的阴影,斜印在地上,渐渐被拉长,由雪衬着,淡了许多。然后是一些鸟,躲在树杈间的鸟儿,受了惊吓却面露惊喜的鸟儿,扑扑楞楞的声音,从深夜树影中断断续续传出,我看不见它们,但猜想的出,它们不会是无动于衷的样子,或许它们也像此刻的我一样眯着眼睛,在黑暗中揣测着雪,在心里注视着这个雪夜中冬天的脚步。

    瘦西湖怎么样了?那一池水呢?那里弥漫的该是怎样静美的一幅画?何园里的红叶呢?红叶一定会被薄薄的雪敷着,透着秋天红透的心思,雪,真的让红叶成了痴情人留下来等待的某种诺言。青砖小巷,天井厅堂,伴着唐诗的韵律,静静地围绕在扬州古巷中……

    此时,我不能不想起新疆的雪夜。新疆,这个地方,在我的心里,一去多年,我常常担心或早或晚有一天有关那里的一切会消失在我的记忆之中,但郁笛来信说每一个游子的的心理盛装着一个完整的故乡,你怎么忘?想起这话,我此刻竟把二十年前新疆的无数个雪夜,与同眼前的雪景混淆起来,因为雪,有了似曾相识的爱意。那又是什么体悟让我与雪与新疆彼此亲近,是生命的短暂还是尘世的欢愉还是人性的相濡以沫?我久久地醒在二十年前的那个寂静的长夜之中,我的心还是被二十年来不曾融化的雪所牵绊,多少错,我想避开,却总是踩在往事的影子上,如履薄冰。

    从新疆的雪到扬州的雪,心底里,我总是喜欢的。不能否认,至今我的心里依然有很多场的雪,都没有化。但我知道这一场雪和另一场雪的不同了,从二十年前新疆的雪夜到今夜扬州的雪夜,成长的疼演变为我对这一份痛疼真伪的判别,所幸,现在我能平静对待。今夜的雪,其实真的不是下在旷野里,而是下在了我记忆中的许多往事里。它们因我的心情不同而异彩纷呈,但能肯定,雪夜中,爱又一次次来到我的身边,把许许多多回忆都留在了我的心里。

 

作于 2011-1-27


文章出处:陋兰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