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出门散步时,天边已堆起些乌云。刚走没几步,几点凉丝丝的雨丝落在脸上,正犹豫着要不要折返,雨却倏地停了。心里便生出个念头:接着走吧,真要是淋了雨,回家冲个澡便是,犯不着扫了兴致。

    于是插着耳机听着歌,慢悠悠晃在田野小径上。道旁的紫荆花开得正盛,粉的、紫的、白的花瓣缀在枝头,风过处便簌簌落下来。周围是望不尽的绿——芝麻杆笔直地蹿得老高,一节一节透着劲;猕猴桃的藤蔓在架子上攀着,叶片肥厚得发亮;旁边的水渠里,流水哗哗地奔着,倒比耳机里的旋律更热闹些。天虽有些闷热,后背早沁出薄汗,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,可这份独属于一个人的自在,倒让这点黏腻也成了舒服的注脚。

    没走多久,雨又落了下来,起初只是零星几滴,打在胳膊上凉沁沁的。抬头看看,前后都有散步的人影,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,不紧不慢地继续走。可转眼雨点就密了起来,砸在伞面上似的,噼啪响着。这才发现,前后的避雨处都离得远,脚下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,小跑着躲到一户农家的屋檐下。檐下已有两个人,大伙儿并肩站着看了会儿雨,有人开口道:“走吧,看这势头也不会下太大了。”

    我低头看了看,身上衣服已经淋上雨,头发也湿了几缕。反正已经半湿,索性就淋个痛快吧。于是揣好手机,迈开步子走进雨里。雨丝打在脸上,凉得人一激灵,抬手抹一把,倒像抹掉了些什么。时不时张开双臂,任由雨点砸在胳膊上、后背上,那点麻酥酥的痒,竟让人忍不住想笑。活到快五十岁,竟从没这样任性过:不用急着躲,不用怕人笑,就这么从容地走在雨里,像个没长大的孩子,捧着最单纯的快乐。

    一路上撞见不少同路人:一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,脚步慢却稳;一个中年男人牵着狗,那小狗兴奋地在雨里蹦跳,溅得他裤腿全是水;还有位女士提着裙摆,鞋跟敲在石板路上,发出清脆的响。他们脸上都带着点不慌不忙的笑意,难不成,也和我一样,想借着这场秋雨,做回片刻的孩子?

    雨还在下,不大,却足够把世界洗得透亮。原来人活到某个年纪,最难得的不是周全,倒是这份说“不管了”的勇气:淋一场雨,捡回点被岁月磨掉的孩子气,真好。